林皮 貧病交煎 抓緊畫筆拼到盡

story_2016-12-14_a1【明報專訊】今次故事的主角,叫林皮,一個用生命畫畫的女孩。她在這裏出現,並非因為拿了什麼畫壇國際大獎,與幾百萬香港人一樣,她在這個城市中,每天掙扎求存。不同的,是她為了喜愛的繪畫,可以去到好盡!哪管眼睛發炎差點看不到,窮到銀行存款只得兩位數字,依然繼續畫。

林皮原名林沛,父母是印尼華僑,小時候一直用普通話稱呼她,「皮」與「沛」發音相近,林皮成了她的藝名。從有記憶開始,林皮已喜歡畫畫,雖然沒受過正規訓練,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畫畫是她的強項。「我在屋邨長大,家裏不會有多餘錢給我去上興趣班,但所有老師都知道我喜歡畫畫,所以只要有表現的機會,都會叫我去。」順理成章,中五畢業後,林皮沒有選讀預科,而是報讀IVE(香港專業教育學院)的平面設計課程。「我其實想讀插畫,但老師說較難找工作,建議我修讀平面設計,我聽從了他的建議。」

畢業後,儘管喜愛畫畫,還是要面對現實,林皮找了一份可以為生的網頁設計工作。「一開始我有嘗試投入工作,但覺得沒有什麼意義,很空虛。」她開始利用空閒時間畫畫,隨身帶着sketchbook,去到哪裏畫到哪裏,在三四年間,便畫滿三十一本。「內容從成長、朋友到自己的心情描述,什麼都有。有一天突然有一股衝動,很想將所有素描集結成書。」

辭職追夢 自資出書擺地攤

2005年,林皮自資出版了《林皮小記》。「我甚至辭掉工作,打算一邊畫畫,一邊做freelancer(自由工作者);又做了一些手作,帶着作品《林皮小記》擺地攤,可惜只維持了大約半年。」

林皮自小很獨立,投身社會後即搬出外住,從前當平面設計師月入超過兩萬元,後來擺地攤只有幾千元收入,沒有錢交房租。「家人覺得畫畫可以當興趣,不明白為什麼我要辭職。」林皮面對現實決定再找工作,剛好嘉道理農場聘請平面設計師,需要兼顧網頁方面,有相關經驗的林皮獲取錄。

全職畫畫的計劃不成功,但那半年,她首次嘗到被認同的感覺。「擺地攤遇過很多人,他們很欣賞我的作品,感覺很好,只是這樣不夠為生。農場環境、待遇均好,但我一直記得,我是屬於畫畫的。」林皮在農場做了兩年後,有了第二次圓夢的機會,和朋友一起申請租用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JCCAC)的單位獲批。「我們是後補,有人放棄我們才有機會,第一次有自己的工作室,我真的很開心。」

林皮再次辭工,全心投入創作;不過世界是現實的,她依然要靠兼職來「養」興趣,然後等運到。「頭三年都是在迷茫中度過,邊做創作,邊幫人做網頁設計掙錢,一天平均工作十幾個小時,每晚都是搭通宵車回家。」

兼職「養」興趣畫到眼睛發紫

運氣終於來了!2012年,一個商場主動找林皮合作舉辦復活節展覽。「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揀我,但這個機會很難得,我當然馬上答應。」林皮選擇了筆下其中一個角色「女飛賊」作主題。「那是我在2010年無意中畫的,當時借了兩個朋友的兩條鎖匙,忘了歸還,就創作出這個飛賊角色;翌年我搞了個名為「Before After」的展覽,將我撿來的一些木板、舊油畫等重新塑造,便將女飛賊畫進一幅舊油畫中,想不到效果非常好,這幅畫的名字是《偷來的風景》。」

一切都來得非常急,連女飛賊的名字「蘇飛」都是在商場要求下臨時起的,林皮也想不到角色會因此跑出。以為上天終於眷顧她,原來考驗才剛開始。「有一晚,我的眼睛突然間很怕光,不停流眼水,眼白發紫,要入院,當時好驚,眼睛對畫畫很重要。醫生說是虹膜炎,不知道發病原因,最後給了我一些類固醇眼藥水。」

掙錢醫病 每月藥費八千

「蘇飛」開始有人認識,進入搏殺期,她只能帶病繼續畫。「眼疾反覆發作達兩年,發病時眼睛會發炎,每次發炎都會分泌出白色物質遮住瞳孔,一隻眼好了又輪到另一隻,我很多時候都是透過一層白色阻礙物看東西和畫畫。」林皮坦言,被疾病折磨到有點「黐線」,「內心很矛盾,因為家人很擔心我的經濟,我當時覺得只要掙到錢養自己,他們就不會再擔心,見到有小小成績,一定要畫下去」。

因病情太反覆,林皮上網查資料發現虹膜炎是免疫系統病強直性脊椎炎的併發症之一。「有研究指患者家人患病風險較高,我哥哥是患者,於是我也去接受檢驗,不久即被確診。雖然已有心理準備,當時還是很傷心,因為我知道這個病會跟着我一世。」

回家的路上,林皮的眼淚沒有停止過,她只能告訴自己:「夠了!捱下去一定會有曙光,辛苦的階段一定會過去。」然後轉移注意力做其他事,例如畫畫,甚至洗廁所,用以平復心情。

醫生建議林皮注射生物製劑對抗病情,「每兩星期一次,每支針四千元,我有買保險,頭半年很順利。可惜半年後開始有其他併發症,要用另一款生物製劑,自己帶回家注射,不能夠留院,保險便不能報銷」。得知此事,林皮即時覺得烏雲蓋頂,「我對着醫生哭了出來,以後一直要注射這支針,每個月藥費八千元,要交租又要生活,根本不可能。但有健康才可以再畫畫,唯有嘗試」。

存款跌至雙位數

父母心痛她,知道她的困難馬上表示:「你的針藥費由我們負責。」她覺得自己有工作,加上父母本來已擔心她的生活費,她很希望可以自己去應付。「當時銀行存款長期處於兩位數字,接到工作一有錢就是交租和支付藥費,接不到工作時只能向家人借,連我舅母都來資助我。」林皮記下每一筆借來的藥費,累積達十萬元。「借了錢又會給自己壓力,會不斷叫自己接多一點工作。」

林皮苦笑,發病期間傳來好消息,她獲商廈邀請以女賊為主題舉行一個中秋展覽。創作不僅正式成為一個品牌,更獲得一個插畫獎,得到業界的認同。「就是一啖砂糖一啖屎,當你很灰心時,好像又見到曙光。」

雖然藥物還是未能治癒她的病,但林皮畫畫的心十分堅定。「今年我嘗試接受中醫治療和練習太極,病情受到控制,我不知道可以維持多久,至少肯定了,無論是掙錢維持生活或健康,都是為了能夠繼續畫畫。」借家人的十萬元藥費已清還,接下來的工作也可讓她自給自足,今個月她將聯同幾位本港藝術家到台中參展,雖未至於苦盡甘來,總算是另一個好開始!

■Profile

林皮,香港土生土長插畫師,自小愛畫畫,2009年到比利時探訪友人首次接觸紙糊,回港一試便愛上;愛以插畫、紙糊等為創作媒介,分享珍惜舊物之情;成名作「女飛賊蘇飛」,今年暑假獲邀登陸荔園成為主角。工作室設於石硤尾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

文:黃翠絲
圖:受訪者提供
編輯:林信君

昔日頑童今當義工 獲獎彌補家人

【明報專訊】小時候曾因劃花別人的私家車而要賠10多萬元,又曾因祖母一句責備而作弄她,導致祖母跌傷入院的冼嘉雯,自言從小便「好曳」,被家人「打到大」,令父母費盡腦筋,中學轉校後透過當義工向家人彌補,還因而獲獎,但家人似乎未有欣賞,她希望家人能出席今日的頒獎禮,給予肯定。

收起防滑拖鞋 致祖母跣倒入院

冼嘉雯幼時在內地生活,因父母工作忙碌,自己待在家無所事事,經常與街童玩耍,「他們大膽,我便大膽」,一年級時便要家人因她一時貪玩而賠上10多萬元。「他們爬上車,我跟着爬」,站在高處也許有種截然不同的快感,她隨意撿起石頭,在車蓋「寫字」,寫完一輛意猶未盡,再寫一輛,原本閃亮的車身被刻上一道道花痕,「後來有朋友告發我,車主要求賠償」。兩輛車合共要賠償10多萬元,家人能負擔,事情得以迅速解決,也令她未感到「自己有幾曳」。

不久後,她作弄當時年屆80的祖母。嘉雯在晚上收起祖母平日上廁所時穿著的防滑拖鞋,祖母唯有穿上一般拖鞋,結果因地滑而跣倒,導致骨裂,要即時入院施手術。到達醫院時,祖母一度不願意見她,嘉雯才感到事態嚴重,幸好施手術後並無大礙。「那時也沒有很大反省,只知自己不可以再重複犯錯」,即使之後來港生活,也渾渾噩噩,直至她高中時轉校。

詹晨希(左)及冼嘉雯(右)都是由內地移民來港,小時候都曾因缺家庭溫暖而感不足,當義工後,讓她們知道還有很多人需要幫助,也從中感到助人之樂。她們同獲今年由義務工作發展局頒發的4C傑出青年義工領袖獎。(馮凱鍵攝)
詹晨希(左)及冼嘉雯(右)都是由內地移民來港,小時候都曾因缺家庭溫暖而感不足,當義工後,讓她們知道還有很多人需要幫助,也從中感到助人之樂。她們同獲今年由義務工作發展局頒發的4C傑出青年義工領袖獎。(馮凱鍵攝)

覺醒助新移民融入

「升中時入了一間校風差的學校,上課又嘈,男生又整天說有味笑話、講粗口……」後來她轉到匯知中學,接觸到義務工作,知道自己比其他新移民幸福得多,起碼居住環境不成問題。她又帶領其他同學舉辦活動,讓新移民人士能從中感到關愛,協助他們更快融入香港,終獲得由義務工作發展局「4C青年義工領袖計劃」的4C傑出青年義工領袖獎。

同獲這獎項的另一同學詹晨希也是新移民,她仍在襁褓時父母便離異,四年級前隨父親生活,但父親工作繁忙,相處時間甚少;五年級至今則隨母親生活,當中有數年與母親分隔異地,童年十分孤獨,長期缺乏父母的愛。當她接觸義務工作後,發現有不少新移民與她情况相似,她希望多籌辦親子活動,讓父母多抽時間與子女相處,「看見家長同小朋友一齊做手工咁開心,我便開心」。

2016年12月4日

失利磨練意志 11歲女國際豎琴賽掄元

Valerie指自己是天生愛競爭的人,雖然媽媽從不施予壓力,Valerie反倒給自己壓力,希望能透過比賽及表演一直進步。(鄧宗弘攝)
Valerie指自己是天生愛競爭的人,雖然媽媽從不施予壓力,Valerie反倒給自己壓力,希望能透過比賽及表演一直進步。(鄧宗弘攝)

【明報專訊】現時11歲的沈蔚琪(Valerie)剛奪日本國際豎琴比賽少年組冠軍,為該比賽舉辦28年來首次奪冠的港人。雖然她年紀小小,卻甚有主見,所學的非學科活動必須為自己喜愛的,「It’s your life, do what you want to do」。Valerie的自我要求甚高,雖然曾於國際賽中失手,但並沒灰心,其啟蒙老師于丹是首個獲國際金獎的華人豎琴手,亦嘗失落獎項,踽踽走來,勸喻學生「人生沒幾多可贏,多數都輸,最緊要知道自我價值」,勿被別人界定自己。

夢想成世界賽一員

Valerie自5歲時看過一場音樂會,便被台上的豎琴吸引,首次抱琴已愛不釋手,本來學得悠然,後來競爭心態漸強,「夢想」成為豎琴界大賽「世界豎琴大會」中Focus on youth(22歲以下組別)的25人之一,便毅然轉豎琴老師,又參與國際賽,雖最後得償所願,但抱琴再不如以往純粹,「以前學琴沒壓力,現在有少少壓力」。

敗後自勉「我可以努力點」

Valerie目前只參與過3次國際賽,首次已問鼎季軍,第二次卻鎩羽而歸,雖難免感失落,但仍跟自己說「我可以努力點,下次會好一點」。下次,便是日本國際豎琴比賽,過往幾乎全由日本人包攬冠軍,她卻成為首名奪此獎的港人。一次失敗可以打沉意志,心態稍轉,失敗卻是磨練意志的契機,Valerie自言是有鬥心、競爭心強的人,「去完比賽才知自己不夠好,所以我努力點」,于丹亦言,第二次比賽時Valerie的表現確未如其他選手優秀,「但失敗可讓她作更好準備」。

老師:最緊要知道自我價值

于丹不諱言,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比賽,「對自己要求很高的,才適合去比賽,這些人才有動力因為比賽而不斷鑽研」,她又指有學生不在乎比賽,純粹喜歡豎琴,平日彈得很好,一比賽便變得不自然及不享受,「比賽不是他想要的,那就不要比賽」。她又不時提醒學生,「不要介意其他人如何看自己」,如比賽中的評判,其審美標準也是主觀的,「有時靠運氣,要視乎評判感覺」,故奪獎與否不足以完全證明一己價值,「不要別人說好便好開心,也不要因別人說差便低落,要知道自己的價值」。

另外,不少孩子被家長逼迫學豎琴,一開始感抗拒,于丹表示,過往有不少成功例子,孩子學了一陣子後漸喜歡豎琴,故「不學不知道」;但她亦指出,有學生視練琴為「極苦差」,加上沒天分,家長便需考慮是否仍讓孩子學。

2016年11月24日

少年紋身師志願短片 入圍國際賽

【明報專訊】不少青少年都不太懂向父母表達情感,短片影像可成表達途徑。中三少年澤銘透過拍攝短片,向母親訴說自己當紋身師的理想,自言「有好多人否定我的夢想,我也會堅持下去」,結果漸得母親認同;亦有自小遊走寄養家庭之間的阿峰,以更換衣服暗喻自己居無定所,帶出「家」對兒童成長的重要,寄語港人父母要疼惜子女。

聯合國兒童基金香港委員會(UNICEF HK)今年以「給爸媽的話」為題推出短片比賽,透過公開招募及短片製作日營,共收到160份作品,其中5名參加者入圍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國際大賽,躋身15強,昨啟程赴荷蘭出席頒獎禮及大師班。

為裝備自己成出色的紋身師,澤銘常會繪畫不同的圖騰,他笑言,圖案早在腦海中,每次落筆,只消半小時就可畫好一幅。(鍾林枝攝)
為裝備自己成出色的紋身師,澤銘常會繪畫不同的圖騰,他笑言,圖案早在腦海中,每次落筆,只消半小時就可畫好一幅。(鍾林枝攝)

在芸芸短片中,有人訴說自小立志當紋身師。15歲的澤銘就讀中三,自小六起便有當紋身師的念頭,「覺得城市節奏太快,畫畫能幫我減壓」,而紋身比畫在紙上更富挑戰,亦可透過圖案表達情感。

在短片中,澤銘說「有好多人否定我的夢想,我也會堅持下去」;他成長於單親家庭,與母親及胞姊同住,自言與家人關係不好,母親認為紋身是學壞的表現,又指「你不如做乞丐」,雖然家人反對,但他不放棄,閒時到紋身店觀看別人紋身,又會在家繪畫圖騰練習。他笑說,母親看完短片後似是更了解其夢想,態度軟化,對他說「拍得幾好」,二人關係亦有改善。

中五生「換衣」喻居無定所

另一入圍的中五學生阿峰17歲,自小因為家庭問題,入住不同寄養家庭及兒童之家。在短片中,他以更換外套形容自己常「搬家」,片中黃色上衣代表家和愛,最後被丟到地上。他說,自己不屬於任何家庭,亦未接觸過愛,「有次我返屋企,媽媽同我講,你現在走,我不要你,有幾遠走幾遠」,自此他寧願放假留在兒童之家,也不願回家。沒有人為阿峰簽回條,更沒人接放學,缺乏關懷下,他幾度有輕生念頭,幸最後被旁人勸阻。他盼藉短片表達關懷對子女成長尤為關鍵,「想同世界講,如果父母不珍惜仔女,就會好似我一樣」,盼所有父母負起養育子女的責任。

2016年11月25日

快餐店洗碗掙提琴學費 一個少年人能承受多少挫折?

story_2016-11-23_a1【明報專訊】經常與朋友分享,撰寫人物專訪就像演員演戲,首先要投入角色,經歷對方的經歷;然後在當中找到感覺去演繹,只不過記者是透過文筆重演。要投入王梓豪這個角色,有點艱難,反差太大。表面履歷:演藝學院音樂系二年級生,主修低音大提琴。除了音樂,亦愛運動,尤其是滑浪,典型陽光男孩。背後經歷:父冷漠,母早逝,中學已要自力更生,通宵打工掙生活費,坎坷過粵語長片的慘情橋段。

訪問在平日的夜晚進行,王梓豪下課後匆匆趕來,時間有點緊迫,因為之後他又要趕着去教琴掙生活費。其實他可以不用那麼匆忙,如果他有個正常的家庭,父母應該可以津貼他一點生活費;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現實是,他在家中所有生活用品,一個水樽、一支牙刷,都要自己掙錢買。

年幼喪母 父親疏離

故事有點複雜,王梓豪出生於一個基層家庭,媽媽是印尼華僑,遠嫁來港,爸爸在佐敦區做小販,家中除了他,還有一名弟弟。關於父母的愛情故事,他還未來得及探究,媽媽在王梓豪中一時,已因癌症過世,噩夢亦正式開始﹕「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爸爸偏心弟弟,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媽媽在生時,她很疼愛我們,所以不公平的感覺沒有那麼強烈;她過世後,爸爸的偏心就非常明顯,每次和弟弟吵架,什麼都要我讓步,連弟弟都經常用言語辱罵我。」

王梓豪很想知道為什麼,但沒有人告訴他答案,他亦顧不了那麼多,因為在媽媽患病至過世的階段,他的學業大受影響,要重讀中一。「也是那一年,我遇上了改變我一生的低音大提琴。當時學校安排了導師到校,示範表演各種樂器,我一看完覺得很有型、很想學,於是回家請求爸爸,讓我參加學校的低音大提琴學習班,他不理我;我真的很想學,所以又自己跑去問大伯、二伯和姑媽,可不可以資助我學習?沒有人同意,可能他們覺得我不是認真的。」

他的堅持,只有學校的音樂老師見到,老師覺得他有天分,暗中幫他繳交了學費。「一年學費二千元,老師見我遲遲未繳交,了解過我的情况後,連續幫我交了三年,我才可以繼續學。」可惜爸爸始終未能認同他的認真,中二時甚至將他向學校借來的低音大提琴搬到垃圾房旁邊,但無損王梓豪學琴的決心。「那時有一種不想被家人『睇死』的心態,他們愈覺得我不行,我愈想做得好。」

班主任拉回正途 恩師啟蒙

效法恩師——現時王梓豪(左)教琴,亦效法恩師陳肇珩(右),對於有經濟困難但很有心的學生,他一樣歡迎。(圖﹕受訪者提供)
效法恩師——現時王梓豪(左)教琴,亦效法恩師陳肇珩(右),對於有經濟困難但很有心的學生,他一樣歡迎。(圖﹕受訪者提供)

只有專心練琴,才能令王梓豪忘卻煩惱。「有時我心想,爸爸對我這麼差,可能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因為小一時,他曾經偷偷帶過我去驗血,還恐嚇我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最難過的時候,幸好有當時的班主任。「她知道我的家庭背景,每天放學都規定我在學校完成所有功課,同時只准我做兩件事,去團契或者合唱團。當時覺得她很煩,後來回想,如果不是她這樣子要求,我已經不知道變成什麼人。」

他說在團契認識了不同的哥哥、姐姐,有時心情不好,他就會打電話和他們訴心聲。雖然有老師的特別幫助,他最終都因成績不達標,未能在原校升讀中四。「新學校沒有低音大提琴學習班,我在舊校的一位老師介紹我參加新世紀青年管弦樂團,他叫我去那裏,因此認識了我之後的恩師,演藝學院的舊生陳肇珩。」

陳肇珩知道王梓豪熱愛低音大提琴,願意私下教授他,但對於每日只有30元零用的他來講,根本不可能交得起學費。「陳老師已很體諒我的處境,只收取坊間一半價錢,教我的時數還是其他人的一倍。她從來沒有催我交錢,有兩年我甚至無法支付學費,累積拖欠她大約兩萬元,之後才還清。」

餐餐撈麵晚晚捱夜 公餘練琴獲八級

這個時候,他只能靠不停做兼職來支付學費,中四起在快餐店通宵清潔廚房,學完琴就上班,每晚凌晨三四點才回家,醒來就上學。這種非人生活過足兩年,為了慳錢,他一口氣買20包印尼撈麵,每一天的午餐都是撈麵。

體力透支、上學遲大到,學業受影響是必然結果,王梓豪會考只有3分。「放榜後才開始徬徨,試過到琴行全職做售貨員,又讀過毅進,但我知道都不是我想走的路。」在不知道何去何從時,低音大提琴成了他的安慰,他繼續勤奮練琴,花了四年多考獲八級資格;另一樣令他心情平靜的,是運動。「讀毅進時,無意中參加了學校的泳隊,從游泳開始,再接觸到滑浪,每次一到大海,我的心就變得特別平靜,漸漸愛上了滑浪。」

2010年,他獲邀參演香港青年實驗劇團Skywalkers的多媒體音樂劇《向左.向右遇見愛》,第一次有份擔任主角,他邀請了一向疼愛自己的姑媽和表姐一起來觀看。「這套劇是由不同人講自己的故事,我那一部分內容大概是講述我和低音大提琴相遇、愛上,但最終要將琴還給學校,被迫分離。」

音樂劇結束後,二伯問梓豪﹕「那座低音大提琴呢?」他說已還給學校。「買琴要多少錢?」二伯續問,梓豪告訴他要三萬元後,二伯沒有再講什麼,有一天,突然拿了三萬元給他,叫他去買自己的琴。那座琴陪他到現在,依然是他的「戰友」。「二伯因為看完音樂劇覺得很感動,想不到我原來這麼認真。老實講,三萬元對當時的我來講真的很多,所以我很感激二伯。」

揭身世陷抑鬱 好友開解踏上演藝夢

之後王梓豪考到浸會大學音樂系的副學士課程,生命卻在這時又跟他開了另一場玩笑。「我已經盡量只是過好自己的生活,但弟弟仍然會無理取鬧。有一次我和他吵了起來,爸爸再次偏幫弟弟,我真的覺得忍無可忍,於是衝口問﹕『其實我是否並非你的親生兒子?』」他憶述,當時爸爸和弟弟突然不語,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寂靜。「戲劇化到不得了,他們都沒有回答,我想即是真的啦!難怪弟弟試過罵我是野種。」

滑浪減壓——愛笑的王梓豪,除了音樂,亦熱愛各種不同的運動,例如滑浪。(圖﹕受訪者提供)
滑浪減壓——愛笑的王梓豪,除了音樂,亦熱愛各種不同的運動,例如滑浪。(圖﹕受訪者提供)

這次吵架,為他帶來很大打擊,有大半年的時間,他完全不想見人,對任何事都失去興趣,唯一令他堅持下去的依然是低音大提琴。剛好這時演藝學院招生,一心想入演藝的王梓豪,毅然放棄浸會的副學士課程。「我一直夢想考入演藝學院音樂系,像陳肇珩老師一樣,機會一來當然全力以赴,每天早上9點開始練琴,練到晚上約11點,日日如是,持續了約5個月。」

對他來講,已經是毫無退路,所以演藝學院取錄他與否,顯得十分重要。在擔憂前程之際,還要承受家人的譏諷。「他們說讀音樂沒有前途,叫我不如去做紮鐵工人。種種壓力加起來,很辛苦,情緒起伏很大。有一日我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不開心?死了是不是就會開心呢?當時我在浸會認識一個同學,對抑鬱症有認識,他見到我的徵狀,建議我去看醫生,但我哪有錢看醫生?幸好他一直開解我,陪我渡過那個低沉時刻。」

王梓豪決定重新振作,積極投入參與音樂教育工作,先後於多間學校任教。最終他獲演藝學院取錄,今年正式完成文憑課程,並在原校升讀銜接學位課程,成為音樂系二年級學生。

問他現時與家人的關係如何?這幾年靠着申請Grant Loan(學生資助貸款)及做兼職過活的他坦言﹕「如果有能力,我很想離開那個不像家的家,可惜現階段還未能做到。」

媽媽從小教導王梓豪,不要做傷人的事,就算在患病最痛苦的時期,仍一如以往鼓勵他,所以他說﹕「寧願人負我,我都不想負人。」他不想再探究自己的身世,「有時回想,我亦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過那些艱難的日子,但我一直覺得,上天拿走你某些東西,一定會給你另一些東西去彌補,所以我遇到很多不同的貴人﹕中學的班主任、音樂老師、陳肇珩老師、二伯等」。天性樂觀的梓豪說沒有音樂就沒有他,他很希望畢業後能投身專業樂團,效法恩師用音樂教育和幫助下一代。

王梓豪Profile

王梓豪,演藝學院音樂系二年級學生,曾任多個管弦樂團首席及團員,包括香港青年交響樂團、新世紀青年管弦樂團、香港醫學會管弦樂團、浸會大學管弦樂團、香港流行管弦樂團、演藝學院管弦樂團等。2013年隨浸會大學管弦樂團及小提琴大師朱丹到內地多個城市巡迴演出。2015年,被選為亞洲青年交響樂團團員之一,隨團到上海、北京、天津、台灣、日本等地交流。

文﹕黃翠絲
圖﹕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編輯﹕林信君 美術﹕李冰心

為父棄樂從商 另類方式再圓夢 80後伯樂建年輕音樂家演出平台

朱俊熹(Philip,圖)本是指揮家及男高音,他從澳洲回流返港後,眼見香港年輕音樂家苦無出路,斥資6位數字打造音樂平台,免費為年輕音樂家安排演出機會。(劉焌陶攝)
朱俊熹(Philip,圖)本是指揮家及男高音,他從澳洲回流返港後,眼見香港年輕音樂家苦無出路,斥資6位數字打造音樂平台,免費為年輕音樂家安排演出機會。(劉焌陶攝)

【明報專訊】追逐音樂夢絕不簡單。80後指揮家朱俊熹6年前毅然放下澳洲的音樂事業,回港從老父手中接過家族生意,停下了對音樂夢的追逐。回港後他留意到香港年輕音樂家苦無出路,故掏出六位數字的成本打造音樂平台,為年輕音樂家安排演出機會,更仿效外國專業樂團支薪予音樂家,希望提升香港的音樂水平。

朱俊熹(Philip)的音樂路並沒有「贏在起跑線」,反而比別人晚起步。當年他被父母送到澳洲學英文,偶然遇上音樂,鋼琴及小提琴各花了兩年便考得八級成績。沉醉在音樂世界,他未有按父母的計劃回港念大學再接手家族紡織生意,Philip留在澳洲攻讀聲樂,亦憑他音樂天分,順利一手一腳建立自己的音樂事業。

曾為Final Fantasy配樂

除了指揮過不少國際樂團,他創立的音樂公司製作過不少荷李活電影,以及知名遊戲包括《Final Fantasy 零式》及《魔獸世界》(World of Warcraft)的配樂。「我經常在想,如果我沒有回港,在澳洲的音樂事業定能再創高峰。」Philip低頭說。

2010年,Philip決定結束在澳洲的音樂事業,不想老父再為生意頻撲。回港從頭學做生意,亦意味着他以職業音樂家再創高峰的的夢碎。自此他最愛的音樂變成了他的傷痛,連音樂會也不願去聽,「很懊惱、很難受,為何站在台上的不是我?」

招募20歌者 按演出支薪

回港與音樂「絕緣」3年後,他獲邀重拾指揮棒,擔當港樂合唱團的指揮,發現了很多香港音樂界的問題,「很多音樂系畢業生受制於香港環境,只能教音樂,但未能更進一步成為音樂家。加上香港聲樂演出平台很少,沒有演出經驗,唱功很難進步」,故他一直構思如何助年輕音樂家更上一層樓。

經過兩年籌備,Philip今年自資成立「Cantabile」音樂平台,Cantabile意思是「如歌般流暢的」。平台公開招募約20名本地男、女歌者作恆常演出。在Cantabile裏,Philip做回老本行擔當指揮,還多了一個身分,「我更想成為他們的導師,訓練他們成為國際級音樂家」。Cantabile更會按演出支薪予唱者及樂手,未來更計劃邀請國際音樂家來港指導團員,或送團員到外國進修,「在香港沒有資源,由我把資源、舞台帶來香港」。

音樂是Philip的專長,籌辦平台的行政安排他交給了拍檔。年初,他們找遍全港,只剩12月中一個適合檔期,當時平台還未招募任何唱者或樂手,Philip二話不說便決定先訂場地,其後再從本港以至海外找來專業管弦樂團,包機票住宿邀請音樂家來港演出。

縱然自己未能繼續在音樂路上追夢,但Philip音樂步伐未有停止,往後改以導師身分支持香港年輕音樂家追逐夢想。他笑言與年輕音樂家接觸,喚醒自己對音樂的熱血,笑說:「再握起指揮棒,我方意識到自己對音樂的熱誠從沒減退。」

團員:助踏職業歌者行列

Cantabile上周日作首次綵排,練唱古典名曲《彌賽亞》(Messiah),Philip(右一)對各年輕團員的表現十分滿意,有信心下月15日在香港演藝學院的表演可順利完成。(受訪者提供)
Cantabile上周日作首次綵排,練唱古典名曲《彌賽亞》(Messiah),Philip(右一)對各年輕團員的表現十分滿意,有信心下月15日在香港演藝學院的表演可順利完成。(受訪者提供)

Cantabile早前曾公開招募,Philip親自面試挑選後,暫有17名成員,有人全職教音樂,部分人也有正職在身,「始終在香港做音樂家搵唔到食,也有家庭經濟負擔」,團員之一May說。雖然音樂是她的興趣,卻因現實原因未能把興趣當職業,「遇到Cantabile,總算有半隻腳踏進職業歌者行列」。

每天在辦公室處理文書工作,May下班後把握時間,學聲樂、自己找表演機會。回想大學時期,雖然音樂一直是她的興趣,亦曾考慮當職業音樂家,但有一個觀念一直根植在她腦海:「在香港做音樂很難維持生計」,故在求學至工作階段,她只把心愛的歌唱當成興趣。

May學習聲樂逾10年,能加入Cantabile,May表示機會十分可貴,「自問不是職業歌者,能入選的團員都十分優秀,讓我有動力更加鞭策自己進步,可謂半隻腳踏進職業歌者的行列」。

樂團中不乏職業歌者,大部分人以教音樂為職業,Kenis是其中一員。她認為香港的合唱團一直只是業餘形式運作,Cantabile的要求相對更高、更國際化,有望提升香港音樂水平。

明報記者 劉嘉裕
2016年11月13日

情緒受困 青協助保留學席 讀與不讀 中學生休學打工思前路

讓學生休學一年打工賺經驗的青協恒生青年就業導航GPS計劃已接受報名,名額不限。圖為參加者阿穎(化名,左起)、阿穎媽媽羅太,以及另一參加者阿俊(化名)。(黃津琪攝)
讓學生休學一年打工賺經驗的青協恒生青年就業導航GPS計劃已接受報名,名額不限。圖為參加者阿穎(化名,左起)、阿穎媽媽羅太,以及另一參加者阿俊(化名)。(黃津琪攝)

【明報專訊】學生讀書遇挫敗,也許會想停一停。青年協會安排年滿15歲的中學生休學一年投身社會工作,再選擇重返校園或繼續工作;曾因讀書壓力大須服抗抑鬱藥的阿俊(化名),在工作生涯找到滿足感,病情好轉後重返校園,「以前只活在校園內,打工才知道自己的興趣是什麼」。

76%人完成計劃續升學

青協舉辦的第三屆恒生青年就業導航GPS計劃正接受報名,計劃下有專門社工跟進參加者,學生事先會與學校商量保留學席,離校後要自行找工作;去年約有76%參加者(約23人)完成計劃後選擇升學,餘下的則繼續工作。

轉工又轉工 明白「媽媽受氣不比我少」

今年重返校園讀中五的阿穎(化名),中三曾留班,後來又因學業壓力致經常發燒、頭痛、嘔,不時告假,由於出席率不足,再次徘徊留班邊緣,經社工介紹決定參與青協的計劃。她曾任超市收銀員,但因不喜歡工作性質,兩個月後辭工,以為很快可找到另一份工,惟她「怕骯髒所以不想做餐廳,做零售,又不想工時長」,可供她選擇的職位所剩無幾,結果個多月後她才找到零售工作,卻又感到被針對,「老闆不喜歡我,都頗難捱」,她工作約一個月再辭職,但同樣找了個多月工也沒有回音,於是到父母開辦的小型公司擔任文員,在父母護蔭下,她坦言「工作比較舒服」,卻也看到「媽媽工作時受的氣不比我上學的少」,意外地改善了母女關係。

阿穎本學年重讀中五,雖然學業有點追不上,但她願意花多一倍時間做功課,盼可入讀大學電腦系。

任侍應發掘排解紛爭才能

另一名參加者阿俊自小成績中上,但有專注力失調,近年因學業壓力需服食抗抑鬱藥兩年,經社工介紹參加青協的計劃。他一開始應徵了三四份工也沒有消息,經朋友介紹到餐廳任侍應。阿俊說,老師曾指他「眼神空洞」,他回想以前受情緒影響時渾渾噩噩,周末可在家中發呆數小時,但他閱讀過不少心理學的書,任職侍應後發現自己有排解紛爭的能力,加上他對人有禮誠懇,成功疏導發怒顧客的情緒,其後更得到上司賞識,着他「不要讀書,到新店當主任」。但他衡量過後,決意重返校園,也訂立更清晰的目標,盼日後可成為幼稚園教師或社工。他說,因工作時獲得顧客和上司讚賞,有滿足感,休學時已沒有服藥,返回校園後也沒出現以前的徵狀。

社工:未遇過參加者「hea」

有份跟進「恒生青年就業導航GPS計劃」參加者的青協青年工作幹事歐陽瑩兒表示,計劃並沒有「學生試完工作辛苦,便會回校努力讀書的hidden agenda(隱藏議程)」,而是讓他們想想自己究竟有何目標。

歐陽瑩兒稱,曾經名列前茅的Band 1學生,因學業壓力患抑鬱,成績也愈來愈差,在社工轉介下參加該計劃,到餐廳冲咖啡,未料他非常享受,病情也得以紓緩,完成計劃後選擇繼續工作,同時向社工表示「可能有一天我會想再讀書」。

不求職不找社工 或撤學籍

她表示,計劃運作兩年,沒遇過參加者「hea」(懶散度日)。青協會面見報名學生,了解他們是否真的想藉計劃思考前程,「若他們只想着『hea』一年,我會叫他們不要浪費時間」。參加者須承諾連續做一份工最少半年,未能達標者不會獲發1萬元獎金,若他們不找工作並拒絕見社工,青協會考慮建議其原本就讀的中學撤銷其學籍。學生體驗打工生涯後想返回校園,社工也會要求他們反思「當初想離校時的問題解決了沒有?心態上有否改變?上學是因為工作辛苦,找避風港嗎?」讓他們悟出「自己究竟想怎樣」。

年輕學歷低 「認命」做快餐

她說,不少參加者以為找工作很容易,其實按他們的年紀及學歷,通常只剩下餐飲工作可選擇,曾有參加者矢志找珠寶設計工作,最後只能「認命」到快餐店打工。

歐陽瑩兒表示,希望參加者明白,要投身心儀行業便要取得相應資歷,否則便要做其他工作。

2016年10月31日

曹星如 進擊的人生

曹星如注重健康,希望延長運動員生涯。不過,運動員總會受傷,記者見他鼻子上的傷痕,想到一拳迎面揮來時的痛,他不以為然﹕「(傷痕)總會有的。」
曹星如注重健康,希望延長運動員生涯。不過,運動員總會受傷,記者見他鼻子上的傷痕,想到一拳迎面揮來時的痛,他不以為然﹕「(傷痕)總會有的。」

【明報專訊】「香港拳王」曹星如(Rex)自參加職業拳擊比賽以來,已取得18連勝的不敗紀錄,下一個目標是挑戰世界冠軍。確立目標,推動他由「廢青」堅定向夢想進發。觀眾的掌聲和認同,也讓他開始欣賞自己。贏出第一場職業比賽後,他領悟到凡事只要認真做,一切皆有可能。但對比起輸贏,他更在意自己有否進步,「你和100塊豆腐打,便會有100連勝,但過程不會令你有進步」。

拳賽絕地反擊 裁判賜名「神奇小子」

「『神奇小子』(Wonder Kid)之名是一位菲律賓裁判改的。」Rex憶述該場比賽在菲律賓舉行,對手個子較高,且是左撇子,這點令他很不習慣。比賽共4個回合,頭三回合Rex都處於劣勢,「休息時教練對我說『再不KO(擊倒)他,你就沒有機會贏』,於是第4回合我索性不停揮拳,最後用體能壓倒他,令他毫無還擊能力,結果裁判終止比賽,判我贏」。

和Rex對戰的拳手在菲律賓主場出擊,作客的Rex笑說因體型「細粒」,看起來年紀小,進場時被觀眾「噓」,「比賽中我一直捱打,但最後竟然贏了,離場時全場為我鼓掌」。

業餘訓練無目標 教練鼓勵轉打職業

曹星如為人隨和、笑起來像個大男孩是不少人對他的印象,但他也是職業擂台上未輸過,也不怕輸的「神奇小子」。
曹星如為人隨和、笑起來像個大男孩是不少人對他的印象,但他也是職業擂台上未輸過,也不怕輸的「神奇小子」。

現在28歲的Rex出身拳擊世家,父親和哥哥都是業餘拳擊手。「我16歲開始打業餘比賽,玩玩吓,並沒有認真訓練。」首次上擂台,他緊張得腦海一片空白,對手的樣子也看不清楚,「連自己贏了也不知道」。大約22、23歲,Rex打到「樽頸」位——在香港參加拳擊比賽的人不多,每次與對手碰頭都會有「又是你!打完一起去吃飯囉」的熟識感,實在「無癮」,「不斷訓練卻沒有目標讓你繼續行這條路時,便會想『練習究竟為乜』。」

Rex的教練兼經理人劉志遠(Jay)一直想在香港舉辦職業拳擊賽,惟受限於資源和場地等問題,是他鼓勵Rex於2011年踏上職業拳手之路。Jay初時的目標是由拳館一名非洲拳手出賽,「但在香港打比賽,不由香港人出戰,無法吸引人留意。Jay便叫我也嘗試一下。」

「認同」是重要動力 付出努力帶來改變

Rex說參加業餘比賽時「懶懶散散」,進軍職業賽開始感到壓力,儘管離首場比賽還有半年。他自言當時體能弱,「上到擂台首回合發揮好,打到尾段就無氣力,有時輸是輸在體能。」教練比賽前安排他到菲律賓集訓,更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體能不足,去到也學不到什麼,教練無心機教你,可能一日就趕你走。我聽完好驚!」於是他努力訓練體能,希望在菲律賓學到一招半式,「去到當地教練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Jay透露曾在電郵跟菲律賓的教練說﹕「要照顧Rex,他很孱弱。」對方回覆說﹕「Rex好勤力,好fit。」

菲國積極集訓 回港認真打 感拳賽「唔夠喉」

回港後Rex對集訓成果半信半疑,「但一上到台,所學的技術都能輕易運用,還愈打愈暢順。第一次職業賽打4個回合,打完我覺得不夠喉,仲未用晒學到嘅嘢!點解咁快夠鐘!」這與打業餘賽時「點解仲未夠鐘嘅」心態截然不同,Rex認為「這是有否認真、專心做一件事的差別!」勝出人生第一場職業比賽,他知道往後要更加努力練習。

享受贏的一刻嗎?「贏的一刻不是最重要,最重要是有人認同的感覺」。人總喜歡被稱讚,Rex小時候懶、不喜歡讀書,沒多少人讚過他,「除了朋友讚我打機勁,所以沉迷打機」,更自言以前是「廢青」。成為職業拳手後努力訓練帶來擂台上的勝利,親歷全場觀眾站立為他鼓掌,他說這種「認同」是動力,「也讓我知道,付出努力便會帶來改變──我也開始認同自己,覺得不應未嘗試過就說自己不行」。

印象最深刻是哪場比賽?Rex說是被打到變「豬頭」那次。那是2012年他職業生涯第8場比賽,對手吉爾吉斯坦拳手沙利夫較他經驗豐富。「那次共打12個回合,頭4回合我分數都輸,對手的距離感拿揑得很好,每次我攻擊,他稍微郁動便能避開,然後還擊——痛擊我。」

難忘被打變「豬頭」 加強防守訓練

這場便是曹星如口中「被打成豬頭」的比賽。2012年12月11日,他在世界拳擊理事會(WBC)亞洲洲際賽戰勝吉爾吉斯坦拳手沙利夫,獲得金腰帶。
這場便是曹星如口中「被打成豬頭」的比賽。2012年12月11日,他在世界拳擊理事會(WBC)亞洲洲際賽戰勝吉爾吉斯坦拳手沙利夫,獲得金腰帶。

自認防守較弱的Rex第5回合起改變策略,「擋一下打(對方)三拳,以數量『壓』對方,慢慢便攻擊到他」。第10回合時他臉已腫成「豬頭」且「右眼腫到只剩一條線」,對手兩隻眼亦「不遑多讓」地腫得變成一條線。「休息時裁判為我們檢查傷勢,對手兩隻眼都腫了,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比賽可能有危險,所以裁判終止比賽,判我贏」。說完他不忘幽自己一默﹕「我眼睛本來就小,(右眼腫了)仍能看東西,沒什麼影響,哈哈!」

「自從那次後,我便知道不避就會變『豬頭』,遂加強防守訓練」。他笑言有拳手是「主攻型」,有的是「逃跑型」,「我以前是逃跑型,最好我打到你你打唔到我。轉做職業拳手後變成進攻型──卻忽略了防守。我還在不斷調節,在進攻之餘保護自己」。

原地踏步變相是退步

2015年10月Rex再到菲律賓集訓,與不同類型的拳手對打,吸收更多經驗。參加比賽次數多了,對手只會愈來愈厲害,所以要不斷提升自己。他續說,先不要說輸贏,若只能保持原有水平,「即你可能沒有退步,但人家在進步。全世界都向世界冠軍目標前進,別人向前走,你停在原地,變相也是你退步」。

台上一分鐘 台下十年功

Rex每星期練習6日,每日流程大致相同,包括體能、技術訓練等。他說要多謝背後協助和指點他的一眾教練和拳館朋友。
Rex每星期練習6日,每日流程大致相同,包括體能、技術訓練等。他說要多謝背後協助和指點他的一眾教練和拳館朋友。

他形容擂台上的一閃一避,就如棋盤上的博弈,「但每次只有零點幾秒——接近沒有思考的時間就要作出反應」。擂台上出拳、閃避,每一下都如「條件反射」,有賴練習基本功。「例如有人一拳揮過來,你會眨眼,這是正常反應,(拳擊便是要)將這個正常反應練成其他反應」,「基本上人家一出直拳,你已有慣性知如何擋」。Rex要重複練習相同的動作,笑言「也不知做了多少萬次!」但唯有基本功紮實,動作才能揮灑自如。

準備一場比賽,事前往往要訓練幾個月。Rex享受進步的過程和感覺,所以不覺得辛苦。他再強調目標的重要﹕「向着目標進發,不斷提升自己,有時反而覺得時間不夠用。打業餘賽時零目標,練兩小時就像在地獄。」

比賽後他會休息一兩個星期,認為最好的休息是睡覺或在家中發呆。雖然與朋友少了聚會,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也因密集的練習減少,「(剛開始)我曾抱怨無時間玩,但打了兩年多職業賽後,心態轉變,覺得我是為自己奮鬥,不能說是犧牲,更可能是賺了!」他笑說以前瘦如「火柴人」,今日則健康有肌肉;以前英文不流利,今日已能用英語與人溝通,「不然你去外地訓練,連吃飯也成問題」。

連勝有壓力 目標世界冠軍

上到擂台總會想贏吧?「如果一心想贏,反而會影響發揮。」Rex表示,贏輸心態會令人衝動,剛失了一分,便心急想把分數搶回來;一心急,便不能專注。

結果不重要 最重要過程有得着

一共挑戰過十多場職業賽,Rex都未嘗一敗。連勝是壓力嗎?「是神奇!但說沒有壓力,是騙人的。」對他來說,壓力來自在家中胡思亂想,例如「在香港主場,會否讓觀眾失望」之類,不過「開始熱身已不會再想其他事情,只集中想比賽。」

世上沒有「長勝將軍」,怕輸嗎?「唔驚輸!點解人會驚輸?驚輸了什麼?你唔會輸咗條命!」Rex認為,「輸」或「贏」只是結果,結果不重要,最重要是過程中有得着。「為何會輸?可能是自己有不足,更可能是對手付出的比你多」,所以即使輸了比賽,亦賺回經驗。他打趣說,若對手是豆腐,一拳打過去你便贏,但這未必值得開心。「你和100塊豆腐打,便會有100連勝,但過程不會令你有進步。」

從對戰過程中學習對手的強處,了解自己的不足,這樣無論贏輸,都能提升自己的水平。不少人問他「想打到幾時」,他覺得不需要為拳擊生涯「劃界」,只要身體能應付,便會繼續上擂台。「你不會知道明日或一年後的狀態如何,可能下星期後便意外受傷。如果抱『仲有兩日我就夠期,不如呢兩日慳啲力』的想法,一留力就沒有最好發揮,最後你可能後悔。」

「現在的目標是挑戰世界冠軍,趁這段時間我做好自己,等機會來時,便能把握」。

人物檔案

曹星如,2011年成為香港首名職業拳擊手,自打職業拳擊賽至今連續18仗未嘗一敗,曾奪得2012年世界拳擊理事會(WBC)亞洲洲際金腰帶、2015年世界拳擊總會(WBA)國際超蠅量級金腰帶等冠軍殊榮。

文﹕古晨燕
圖﹕陳淑安、資料圖片
鳴謝﹕DEF BOXING

單車導賞團 提攜「三低」青年 BiciLine串連 生態保育人生目標

【明報專訊】成長的迷茫相信不少人都經歷過,運氣好加上自己爭氣便可踏上錦繡前程,運氣不好便容易一蹶不振。專門搞單車生態導賞旅遊的社企BiciLine,便希望可以作為青少年的「引路明燈」,藉招聘和訓練元朗區(包括天水圍)的青少年成為導賞員,帶領顧客暢遊新界西各個生態與保育景點之餘,引領青年從工作中尋找人生目標及發展新路向。BiciLine堅持使命的同時,將大力拓展新導賞路線,提升盈利能力。

BiciLine於2008年成立,目前主力發展單車生態旅遊等導賞團,同時亦有巴士導賞團,為不方便騎單車人士服務。
BiciLine於2008年成立,目前主力發展單車生態旅遊等導賞團,同時亦有巴士導賞團,為不方便騎單車人士服務。

東華三院賽馬會天水圍綜合服務中心主任高穎詩 (Alice)接受本報專訪時表示,旗下社企BiciLine於2008年成立,取得民政事務總署夥伴倡自強基金200萬元的贊助,並與香港浸會大學協辦。「當時的構思主要是中心主任落區時見到元朗、天水圍等地區低收入、低學歷及低技術(三低)青少年做單車送外賣,於是便決定成立BiciLine將單車、年輕人以及社區的生態資源連結起來,為其提供更多的發展空間及轉化平台,同時尋找人生新路向。

初入職時薪38元 可申請 晉陞

story_2016-10-03_a2Alice表示,目前公司核心業務單車生態旅遊主要發展了包括南生圍、流浮山、屏山文物徑等6條不同難度的生態路徑,參加者主要是中小企業、制服團體及非政府組織。同時公司接一些散客,6人可成團,並可為客戶度身訂造集合歷史、文化、生態、美食(農家菜、盆菜)等的導賞團,也會透過與旅行社合作接待外國遊客等。此外,公司還有巴士導賞團可為不方便騎單車人士服務。2014年公司憑全港唯一經營及培訓單車生態導賞業務之優勢,獲得西九文化管理局邀請為其「悠悠西九」自助租單車服務負責營運。

同時,公司自2008年起,同時致力培育有需要的「三低」青少年,提升就業及展能機會,有興趣加入BiciLine的元朗區青少年,成功通過面試獲選後便開展為期3個月的70小時基本訓練。學員經口試、路試及筆試合格後,再進入3個月的旅團實習訓練,成功通過評核後成為正式導賞員。由2008年培訓至今,BiciLine總共推展10期的導賞員訓練,培訓共100位導賞員。

story_2016-10-03_a3目前公司共有導賞員15名;資深導賞員6名,其中3名為全職員工,其餘均為兼職。初入職的導賞員時薪38元,累積指定的服務時數和表現優異者,可自行申請報考晉陞試,晉陞為資深導賞員時薪有58元。資深導賞員更有機會獲推薦成為管理培訓學員,培育成為BiciLine未來的社企管理人才。

Alice說:「我們並不希望所培訓的導賞員以BiciLine為終身職業,而是希望透過BiciLine作為青年人的轉化平台,尋找到未來更好的發展,同時,我們每兩年便會有社工跟進檢討,引導青少年為自己訂立新目標,為人生覓新方向」。

過往便有不少他們一手培訓並在BiciLine工作多時的導賞員決定重返校園或轉去其他不同行業,有的成為大學生、建築師等,然後再以顧問形式為BiciLine發展提供意見。自2013年10月起,BiciLine獲花旗集團持續贊助,為新界東區的青年人免費開展了職前訓練的「旗步計劃」,主要幫助正待業或來自新界東「三低」青少年從事本土單車生態旅遊行業。3年來共培訓了3800多人,「我們希望每年都會有一批新培訓的青年人投身行業當中。」

冀與學校合作 讓學生上保育課

經過頭兩年資助期後,BiciLine於2010年8月起,已達到自負盈虧,至今每年均有10多20萬元的盈利。參加導賞團每人收費介乎300元至350元不等。由2011至2015年公司已接待遊客逾3萬人次。

展望將來Alice表示,BiciLine希望可以繼續肩負透過單車帶領青年人踏出人生新路向,同時也可以發展成一間集培訓青少年人為導賞員及擴大綠色旅遊業規模的旅行社,目前正構思將業務拓展至以學校團體為本的生態保育團,這樣便可更有效地將星期一至五的「淡靜」時間填滿,並為學生上一課生態保育課。

特約記者 侯衣娜

Band 1尖子輟學覓人生目標 發現設計興趣 鞋款作品奪獎

【明報專訊】「我不覺得自己贏在起跑線,如果沒有目標,終點亦非你想去的終點,跑過去又有何意思?」一度是band 1(第一組別中學)尖子的歐智業,坦言對學習沒興趣,只因遵從父母、師長教導而讀書,但中六時無心向學,為興趣毅然輟學打工。兜兜轉轉,他發展出對設計的興趣,更意識到學習的重要,終重返校園,希望升讀大學,畢業後設計時裝。

中大專業進修學院學生歐智業(左起)、莊淳玲及劉思延,在香港鞋款設計比賽中獲獎。鞋款比賽分為男女裝、童裝及手袋等組別,歐設計的鞋款「生命鏈」獲全場總冠軍,莊的童鞋「童年」獲童裝金獎,劉的手袋「鋼」亦獲手袋銅獎。(郭慶輝攝)
中大專業進修學院學生歐智業(左起)、莊淳玲及劉思延,在香港鞋款設計比賽中獲獎。鞋款比賽分為男女裝、童裝及手袋等組別,歐設計的鞋款「生命鏈」獲全場總冠軍,莊的童鞋「童年」獲童裝金獎,劉的手袋「鋼」亦獲手袋銅獎。(郭慶輝攝)

歐智業今年23歲,是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CUSCS)時裝設計及商務高級文憑課程二年級學生,他設計的鞋「生命鏈」,擊敗了800份作品,獲香港鞋款設計比賽的全場總冠軍,競爭對手包括設計學生及已入行的青年設計師。鞋子表面遍佈海浪形波紋,歐智業指象徵着生活中的起伏與掙扎,設計意念則來自親身經歷。

他自小成績優異,「只要上課認真聽書,夜晚不用溫習到太晚」也能輕鬆取得好成績,升英文中學後也穩守全班前5名,但歐坦言對讀書沒興趣,「純粹老師、父母叫到就要做」。中學時他喜歡上跳舞,隨着舞技提升,他多花了時間練舞、排舞及表演等,無心向學,成績在中五時急跌。

那時「興趣大過天」,升中六的暑假,歐智業決定輟學工作,以騰出更多時間跳舞,「家人很震驚,如同晴天霹靂」。父母苦口婆心地勸說他繼續升學,甚至責備也無濟於事。他堅持己見,但其後日子並不如意,「跳舞不適合作為終身職業,始終有年紀大、跳不動的一日」,他曾從事多種職業,銷售、電召中心、客戶服務……但始終不在行。

悟學習重要 重返校園讀文憑

因為跳舞,他常常希望自己親手製作跳舞服裝,之後又與讀設計的朋友合伙經營服裝生意,那時他發現自己對設計有特別興趣,但礙於學歷與知識,與製造廠無法溝通,「自己腦中有設計意念,但不知如何表達,或者廠家跟你說一些專業術語,自己又不明」,他於是回到校園修讀設計文憑課程。現時他成績十分優異,預計可升讀大學設計相關科目,希望畢業後可設計時裝。

歐坦言,中學時最擅長生物、化學,若保持成績,應可升讀大學讀相關科目,畢業後順利找到一份相關工作,但只怕一輩子也找不到夢想。他指若跑道的終點並非其目標,那無論是「贏在起跑線」或「贏在終點」也沒有意義。談及輟學經歷,歐說從沒後悔,因那是人生重要的轉捩點,「由不喜歡讀書,到發掘自己的興趣,找到人生目標,認識到學習的重要性」。歐指父母一度擔心設計工作無法作為穩定的飯碗,但見到他認真讀書,又獲獎小有成就,也逐漸支持他的夢想。

「終點非理想 跑去有何意思」

CUSCS時裝設計及商務高級文憑課程學生莊淳玲及劉思延也在同一比賽中獲獎,莊淳玲有感現時兒童學習壓力大,失去童年,故以旋轉木馬及彩虹元素設計了一雙童鞋,獲童裝金獎。劉思延則以堅強及勇敢意念設計鱷魚皮紋手袋,獲手袋銅獎。

明報記者 田青青
2016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