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用設計師來形容吳家耀並不恰當,他本身是房地產公司的董事總經理,不過因為太喜歡建築,於是同時投身設計,但他的設計非純粹的室內設計,而是一種有如度身訂做的策略和概念實行。尊重空間如活人,是空間的造型師。
用家角度 感覺空間
相約吳家耀(Carl)在一座商場,他一來到便對這個空間產生了一份觸感。走過一段路,靜靜環視一遍,得出分析:「清晰感和流動感都好,但這些模仿古歐洲的天花和水池設計,始終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設計師沒有研究這個商場坐落的區域,更沒有研究來這裏的訪客和用家的心態……」提到空間和建築,Carl總是侃侃而談,而你只能一直聆聽。
他自小便有對空間的敏感度,10歲抬頭看着,覺得城市裏一幢幢建築物很有趣,「80年代,香港經濟起飛,匯豐中心、中銀大廈等都是當時最標誌性的設計,反而90年代走得太快,地產商發展很多私營樓宇或豪宅,卻不再有特色」。他又很喜歡觀察酒店大堂,人與人來往互動,是外國與本地文化的交流,彷彿是最有文化生命力的建築空間。
但Carl後來沒有正式讀過建築,是怕了建築師的科學計算,反而一直自我進修,研究建築與歷史,感受空間與文化,在建築與設計、設計與文化間不斷游走,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角色定位。直到18歲,他為家族的物業集團當設計師,打造幾間公寓,繼而再進一步,由頭翻新自己居住的大宅。第一次,連最細微如某個角落應放多少張椅子,都由他來決定。或許這樣說,只能由他來做決定,因為他才是最熟悉這個空間的居住者,有感情,有歷史,有故事。他亦因此明白到一點:「建築師和設計師必須有一個『用家』角度,而不能抽離又抽象地純粹講設計概念。」
發揮文化 促進人與社會關係
Carl於是將自己兒時要當建築師和酒店經理的志願合二為一,成立了一家結合設計及酒店、物業發展的ActsStudio。像一個creative lab(創意實驗室),ActsStudio從開發建築、投資,至室內設計都一手包辦。這樣有一個好處,夠彈性,「我們以合作形式跟不同伙伴及客人設計其物業,但同時我們亦有自家的酒店,從最早如何規劃,至後期的設計環節,都有一份專業」。一個設計師要是純粹幫客人設計,很容易因為缺乏一份與空間的感情,而跌入一個唯美層面。空間是設計師的作品,卻不是居住者的家。但Carl作為投資者和管理人,同時又是設計師,身分獨特,既會宏觀地看建築與社會空間的未來藍圖,又會微觀地將這種背景融合設計中。「建築師要促進人與社會之間的關係,不是純粹的佈局或藝術。」建築從來不只關於建築物,而建築的變化往往源於城市和社會文化的變化。
灣仔視集(The Archive)曾經是Acts Studio其中一個創作成果。三年前,作為業主的Carl得知大廈被某財團收購,經營時間只餘數年期限,屬一個短暫項目,所以投資費相對少。但與其將之浪費空置,Carl在城市重建與文化保育的拉鋸中,將空間變成一個藝術創意平台。他為大廈設計了一道仿舊香港的鐵閘,營造前舖後居的舊建築感覺,繼而在樓上打造一個藝術空間,頭一年辦過很多與社區相關的展覽和工作坊,像找來灣仔街坊拍攝針孔照全家福,又找來聾啞人士以光影紀錄對灣仔的感覺。「一個空間要有生命,來自它可以發揮到自己的文化。」常說保育和活化,詞彙生硬,Carl的說話更入耳。可惜灣仔視集已成過去,大財團和政府卻似乎往往缺乏這種思維。
企業家應是發明家而非工程師
Carl的設計視點之所以與眾不同,是因為他沒有受任何建築或設計思維綑綁,更順理成章當了一個難以界定的中間人,在建築項目的不同範疇中周旋、調和。說得白一點,他本來就是企業家,集開發與設計的思維於一身,願意冒險。「企業家其實就是可以有突破,他們通常因為一個商機而發展事業,所以毋須跟隨任何既定的制度或模式。」美國的快餐、Apple產品,甚至香港的莎莎化妝經營,都是突破,有的與社會進化同步,有的甚至帶領社會,慢慢在摸索中成為一種新文化。Carl就曾指明:「企業家應該是個革命家而非親建制者,是發明家而非工程師。」現在Carl的革命設計,多集中在他一直最愛的空間──公寓式酒店。
「近年香港的設計進步得多,這大概要提到一種 “shock to the system”,當中國的資金和人不斷流入,對香港本身的文化造成一種衝擊,相對地會令香港敢於進步,敢於變。尤其當我們一部手機已經可以將全世界最好的建築收入眼簾,香港很難再做井底之蛙,設計的價值只會愈來愈重要。」Carl的目光,跟他要構思一個空間一樣,都是對準未來的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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